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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似鈴鐺音不絕

整整三年零七個月十五天。
  遠方,那朵不知名字像鈴鐺一樣的花,蚯蚓一樣在我的腦海中蠕動。不,相見的?那,應該說我的心靈就是為它早已建造的巢穴。如宋人米蒂叩拜與石,我的思想被那種無形和神秘的力量所左右。飄渺的憧憬實實在在的撫摸著我的感覺,宛如古塔角上隨風叮叮噹當作響的風鈴,傳遞著神聖、幽遠的啟迪,在我的心飄蕩著。
  那是故鄉晚秋的一個下午,在大姐家與表弟閒聊之中,談到當天是觀音菩薩的生日,表弟便講起天都山老爺寺廟會時的香火有多麼旺盛,上香拜佛的人場面多麼壯觀,秋天的風景多麼迷人,喜歡遊玩的我本來就想去轉悠轉悠,只是擔心表弟有事不好開口。便趁機說道:“那我們也去熱鬧熱鬧啊!”不料表弟大腿一拍,說:“怎不早說?我早就想去呢!還怕你有事。十幾裏地,開車一會就能到,我過去上山放羊還沒感覺到走,人就到了呢。”
  我是屬鞭炮型的人,一點就響。已是三點多了,說走便走。
  車上,聽著表弟講他沒包產到戶以前在山上放羊的故事,說天都山溝溝叉叉的熟悉和親切,仿佛整個天都山都在他的心裏裝著。而我十四歲離開家鄉,小時侯僅去過一次,並沒有多少記憶,成為憾事而常常感歎不已。
  昨天剛下過雨,表弟說著那條的路已經被洪水沖斷,哪條路能走,就像對著手掌說著自己的手紋,那熟悉驕傲的神情不由我折服。平時到半山腰停車場只需十幾分鐘的路程,我們卻走了近四十分鐘。
  老爺寺建在溝北朝南的山坡上,依山勢築臺建寺,削壁鑿窟。一般都從自溝底而上,有盤山曲徑可以登臨。由於時間關係表弟選擇了一條雖然陡峭卻是捷徑、能縱觀寺廟全貌的路。
  天都山石窟開鑿於宋夏時期,全山共有石窟6孔,大小殿宇13座。1046年西夏王元昊在此曾建避暑行宮。故天都山寺廟成群,挑簷飛脊,雕樑畫棟,廟貌輝煌。山岩峻秀,群山環抱,樹木蒼濃,奇峰翠壁,清泉流注,殿宇參差,古洞幽深。該窟群溶佛、道、儒三家為一體,成為家鄉一景。
  轉完寺廟已近五點,漸漸顯出暮色的沉重了。但我意猶未盡繼續向高處的山峰攀援。突然我看見拇指大小、如古塔角上的天藍色的花朵,成串成串倒掛在山畔。隨風搖曳著,它的出類拔萃和獨特的造型、以及藍色的光芒打破了在山間的寧靜,我的目光像閃電一樣劃破了暮靄裏的霧氣,莫名的興奮和激動起來,中魔一般癡癡的注視著花朵,花朵的芳香如聲音一樣回蕩在我的生命裏。走近一看,鐘形的花冠樸實而質感,全沒有一般花的嬌豔晶瑩和玲瓏剔透。花冠上凸起的灰白的點點小疙瘩,讓人想起鑄造的青銅器蘊含的厚重和滄桑;兩片羽狀淺裂的綠色的花托,捲曲著依附在花朵上像牧民的氈帽一樣讓人感到厚重。花冠的開口處呈六角形慢慢向外張開,內斂、沉穩、致靜。七八公分長的褐黃色的花梗纖細如絲連著莖。
  它的莖直立著,顏色讓人不由想起“四君子”裏的竹,綠色中泛著些許的黃色。與竹相比,它太和渺小柔弱了,根本無法與竹子的挺拔和粗壯相提並論;也不像玫瑰和枸杞那樣,基部分枝出許多的根莖來,繁衍出一片繁榮來。它的空靈吸引了我,我便仔細的端詳起來,忘記了時間,一切仿佛都因我的專注而凝固了。直到表弟在遠處大聲的喊:“快走!天黑了車沒法走!”在霧氣迷蒙中,倉促的拍了一張照片,便匆匆追隨而去。
  回到家後,它到底是灌木還是藤本植物困惑著我,是藤本植物吧,我沒有看見纏繞和攀附的捲鬚和吸盤。難道是倉促中我過於傾心花朵的奇異瑰麗,觀察的不夠仔細?還是的確沒有。假若真的沒有,那它那柔弱的身軀又是怎樣的支撐這些傳者天籟之音的花朵呢?互生的葉片又是怎樣依偎著纖細的莖隨風雨一同飄搖而不遭到摧殘呢?
  沒有答案的糾結像根須一樣向我的生命深處蔓延,而鈴鐺花像一位禪者,用芬芳的語言闡釋感悟,面對我刨根問底的詢問含蓄而道:“不可說。”
  美國國家公園的創始人約翰·繆爾說過:“每一座山峰都是大自然神聖的寺廟。是的,我有限的思維和智慧又怎能洞悉大自然無盡的神秘和奧妙呢?
  年少的幸福時光,我哼著憂鬱的歌,成年之後我卻用病痛折磨的生命,唱著陽光、積極的歌,希望保持一份青春的活力。生命就這麼充滿說不清、道不明來自自身的神秘。也許,鈴鐺花一那串一串的鈴聲,是我心底想念和憧憬美好的聲音。而它也足夠慰籍我心靈對美好的渴望和追求。
  因為它身上散發的古意,能使人浮躁、忐忑不安的心靈,變得安寧和清澈;能使人在無望、迷惑彷徨裏,聽到生命裏發出的來自天籟的啟迪,足以讓生命蔥蘢如竹,充滿生機。柔軟也並不是缺陷,而是一種美德,是一種頻臨消失、漸行漸遠的古意。如顫動的琴弦,如緩緩流淌的河流。美好,是來自生命深處的自我搏擊:欲望與理想地搏擊,尊嚴與墮落地搏擊,現實與詩意地搏擊,學會自我反省,譜寫著生命不屈不折、積極向上的樂章。雖然塵世裏把自己還原為一個真實、善良、完美的人,是那麼的艱難和痛苦,但畢竟心底有了一份獨處的靜美,一份安寧,有了一條走向這種境地的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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