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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 娘

從小到大,我從來不習慣拒絕,不字在別人張口就來,在我卻難以啟齒,所以很多的時候我心裡不樂意,嘴上和行動上卻表現得很配合很積極,久而久之,我是一個缺少自我的人,甚至是有些逆來順受的人。有一次,一個牌友鄭重地向我提出一個要求,要我為他的一個牌友也是他同事的兒子介紹對象。這在我是個天大的笑話,誰不知道紅娘都是一些伶牙俐齒、能說會道的人才能勝任的角色,我笨嘴拙腮,最不善言辭了,所以,在最初的時候,我以為朋友只是在跟我開玩笑,根本沒往心裡去,嘻嘻哈哈地敷衍了事。沒想到,朋友是當真的,頻頻追問,要我盡早給他回復。我不知道怎樣應對這種事情,進退兩難,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絕他。那段日子,一聚到一起,朋友就要提及此事,對我說,男孩家境、人品、工作都沒說的,美好姻緣一線牽,事情成了,不圖別的,弄兩杯喜酒喝喝。

    之後,朋友又處心積慮地安排我和那位男孩在牌桌上交手了幾次,男孩高大英俊,頗有涵養,一點富家子弟的紈褲之氣也沒有,牌也打得滴水不漏,出招拆招合情合理,是個思維敏捷心智超群的男孩。

    這樣的男孩打著燈籠都難找,再敷衍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帶著這個使命,我試探地和老婆商量,老婆反應誇張而強烈,極力反對,說,你給別人介紹對像?打死我都不相信,說點別的吧。我便很苦惱,不知道怎樣給朋友一個交待。朋友再說起此事,我就坦陳了我的苦惱。他攛掇我說,不用擔心,只要幫助物色一個可人的,讓他們見上一面,後面的事情都順理成章,不用我們多費口舌。

    有了這個底,我便開始說服老婆,並徵求她的意見,看看單位裡哪個淑女更出色。她說了一個,我想了想,歎了一口氣,直搖頭,說,她什麼都好,就是一條不符合,那就是年齡比男孩大了兩歲。我是怎麼也不能接受時尚而乖謬的姐弟戀的,也堅決不撮合這樣的事情,所以我直接將那位優秀的女同事給排除了。接下來就輪到了另一個女孩。此女孩與彼女孩各有所長,此女孩不在編,但漂亮;彼女孩在編,也漂亮,就是大了一點。我躺在床上權衡來權衡去,為彼女孩因為年齡而錯失美好姻緣唉聲歎氣,因此女孩工作的性質而對這樁婚姻心存了一絲遺憾和隱憂。

    退而求其次,自作主張地選擇了此女孩。

    擇了一個雙休日,讓他們見了一面。與男孩一同來相親的有我的那位牌友還有男孩的表叔。我事先跟女孩說,讓她和我呆在一起,男孩和他表叔還有那位牌友遠距離地從各個角度觀察女孩。男孩對女孩非常滿意,男孩的表叔順著男孩的心意,也非常地滿意。

    男孩和女孩頻繁約會,恨不能天天廝守在一起。男孩有著一份令人羨慕的工作,但長期在外。女孩離開了男孩便魂不守舍,打電話成了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那時候手機還是個新鮮事物,女孩買了一張電話磁卡,每天往公用電話亭子跑。後來男孩給女孩買了手機,兩人一到晚上就互發短信,纏綿繾綣,情投意合。

    如朋友所說,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男女雙方都沒有給我們出過什麼難題。我們每次到男方或者女方家,去了就打牌,從早打到晚,說的是與紅娘無關的話題,幹的是與紅娘無關的事情,什麼聘禮什麼約定都與我們不相干,一切的細節和程序都是男女雙方父母商量好了的,我們只是擺紅娘的空架,喝現成的喜酒。

    婚後,女孩順隨男孩心意,辭去了工作,過起了相夫教女的生活。我一如既往地去朋友那打牌,有幾次適逢男孩休假,好好地陪我們切磋了一把,又非要請我和朋友兩家吃飯,興師動眾地接老婆接孩子。我們的親密令別的牌友羨慕又迷惑,怎麼也猜不出我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他們如今有一個漂亮的女孩,但這位昔日的女同事好像有點厭倦了專職保姆的生活,流露出對那份辭去的工作的懷念,向我打聽這個打聽那個。我不知道他們婚後的日子是否甜蜜順遂,看著她疲憊而辛苦地操持家務,過著封閉的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我心裡便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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